貌取人,是人之常情,亦是自古流传的识人智慧、所谓“面相”,便是这门智慧的具象化、从街头巷尾的江湖术士,到王侯将相的座上宾客,相术在中国文化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、那么,透过一张脸,真的能洞察一个人的心术与命运吗?此事需从“相由心生”四字说起。
“相由心生”并非虚言、一个人的心境、情绪与长期的思维模式,会不自觉地牵动面部四十余块肌肉、经年累月,这些微小的运动便会雕琢出独特的面部纹理与神态、心胸开阔、常怀善念之人,眉眼间多流露温和与舒展,嘴角常呈上扬之势,久而久之,面相便显得慈眉善目,令人心生亲近、反之,若一人城府深沉,工于心计,其眼神或许会闪烁不定,眉宇间常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、长期怨愤或暴戾者,面部线条会趋于僵硬、下沉,甚至显露出一种凶煞之气、这便是面相学说的根基——人的内在精神世界,会通过面部这个窗口,或隐或显地投射出来。
从这个层面看,面相确有其道理、它并非凭空杜撰的玄学,而是基于长期生活经验的归纳与、譬如古人云“鼻梁挺直,主意坚定”,这不难理解、鼻为五官之中枢,挺拔则显精神饱满,象征着一个人精力旺盛,做事有主见,不轻易为人左右、又如“唇薄者言语刻薄”,也并非全无根据、嘴唇的形态与口部肌肉的运动习惯有关,长期言语尖酸之人,其唇部肌肉的运用方式自然与和善宽厚者不同,久而久之便可能形成薄而紧抿的唇形、这些都是长期“心”与“相”相互作用的结果。
若将面相视为判断人心的唯一标准,则失之偏颇,甚至会陷入危险的误区、“人不可貌相,海水不可斗量”的古训,正是对这种绝对论的警示。
其一,面相受先天遗传与后天环境影响极大、父母的容貌基因决定了子女的基本骨相,这与心术善恶并无直接关联、有人天生长得“尖嘴猴腮”,可能其本性忠厚老实;有人生得“天庭饱满”,也可能内心龌龊不堪、后天的生活环境,如风吹日晒的劳作、意外的伤疤、疾病的侵袭,都会改变一个人的容貌,这些物理性的改变,又怎能准确反映其内在心术的变化?

其二,人心是动态变化的,而面相的变化相对滞后、一个浪子回头,痛改前非,其面上的戾气不会在一夜之间消失殆尽、一个伪君子,深藏不露,其慈眉善目之下可能包裹着一颗豺狼之心、心术的转变,或许只需一念之间,而面相的改变,却需要岁月的打磨、仅凭一时的相貌去断定其人此刻的心术,无异于刻舟求剑。
其三,高明的心术不正者,恰恰善于伪装、他们懂得如何运用表情管理来营造一种善良、可靠的假象、其笑容可能比任何人都要真诚,其眼神可能比任何人都要恳切、若执着于面相的静态特征,很容易被这种“表演型”人格所蒙蔽、真正的识人高手,看的不仅仅是静态的五官,更是动态的“神”与“气”。
所谓“神”,藏于双目、眼神是心灵的窗户,一个人的精神状态、情绪波动、真实意图,往往会通过眼神不经意地流露、眼神的清浊、聚散、动静,比固定的眼形更能反映问题、眼神清澈而坚定者,通常内心坦荡,意志坚强、眼神混浊、游离不定者,多是心绪不宁或心怀鬼胎。
所谓“气”,是人整体的精神风貌与气色、一个人的健康状况、精力水平、近期运势,会体现在面部的色泽与光润度上、气色红润光泽,是身心健康的表现、气色晦暗枯槁,则可能是身体或精神处于低谷、观察一个人的气色,可以洞察其当下的状态,这比单纯分析五官位置要来得更加灵活和准确。
面相看心术,不能说全无道理,但绝非一门可以量化的精准科学、它更像是一种艺术,一种需要结合生活阅历、心理洞察与细致观察的综合技能、与其说“看相”,不如说“观人”、高明的观人者,不会仅仅停留在对眉、眼、鼻、口的形状分析上,而是将面相作为一个切入点,结合其言谈举止、行为方式、处事风格,进行立体而全面的判断。
面孔是一本书的封面,封面设计精美,固然能吸引人,但书的内容是好是坏,需要翻开来仔细阅读才能知晓、同样,一个人的面相提供了初步的印象与线索,但其心术究竟如何,最终的答案,唯有时间和事实能够给予、听其言,更要观其行,这才是千古不变的识人正道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