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京,2026年的夏末,西城一处寻常的胡同院子里,石榴树的果实已染上胭脂色、这院子的主人,并非寻常人家,而是一只名叫“咕咕”的老母鸡、她的一生平淡无奇,每日不过啄食、踱步、在阳光下打盹、直到那个雨后初晴的清晨,她在自己的草窝里,发现了一枚不属于她的“蛋”。
这“蛋”毛茸茸,带着奶黄色与墨色相间的条纹,还会发出细微的、类似猫叫的呜咽、咕咕用她那饱经风霜的喙轻轻拨弄,那团毛球便滚了出来,露出一双琥珀般清澈又带着点蛮荒之气的眼睛、那不是蛋,而是一只刚出生不久、被遗弃的虎崽。
院子里的老槐树见过太多风雨,却也未曾见过这般景象、一只母鸡,收养了一头百兽之王、咕咕的母性是朴素而强大的,它不分种类、她将虎崽拢在自己的翅膀下,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他冰凉的身体、喂养成了头等难事,小米粥显然无法满足他,咕咕只好每日天不亮就溜出院子,去附近的肉铺叼回些被剔下的碎肉。
日子一天天过去,虎宝宝在鸡妈妈的庇护下,竟也茁壮成长起来、他学着鸡妈妈的样子,走路小心翼翼,从不踩坏院里新发的草芽;他看到鸡妈妈用喙梳理羽毛,便也学着用舌头去舔舐自己日益光亮的皮毛、他喉咙里偶尔发出的低吼,听起来也像是咯咯哒的变奏曲。
万物有灵,皆需一名、当虎宝宝能摇摇晃晃地跟在身后时,取名这件事,便成了鸡妈妈心头最重要的一桩大事、名字,是一个生灵于天地间的第一个烙印,是身份,是期许,也是一生的束缚或指引。
她该如何为他取名?
鸡妈妈首先想到的,是那些刻在老虎骨子里的字眼、“啸风”、“震山”、“霸天”……这些名字充满了力量,仿佛能听到山林间的长啸与狂风、可她每次在心里默念这些名字,再看看翅膀下那个用脑袋蹭着她、睡得香甜的小家伙,便觉得无比违和、这些名字太孤单,太冷硬,充满了征伐与疏离、她不希望她的孩子一生都活在咆哮与对峙之中、她希望他有温度,有牵挂。
于是,她又转向了另一个极端、她想,既然是我养大的,不如随我,叫些温顺的名字、“米粒”、“谷穗”、“蛋黄”……这些名字充满了烟火气,温暖而踏实、可当她看着虎宝宝伸懒腰时无意间露出的利爪,以及那双在暗处会发出幽幽光芒的眼睛时,她又否定了这些想法、否认他的天性,是一种残忍的禁锢、用一个装满稻谷的粮仓去圈养一头猛虎,粮仓迟早会破,而猛虎也会因为长久的压抑而变得更加暴戾。
取名,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、这不仅是一个代号的选择,更是一场关于天性与养育的博弈、名字应当是一座桥,一头连着他的血脉根源,另一头,则要通向她所期望他拥有的未来。

一个秋日的午后,阳光正好、金色的光线穿过石榴树的枝叶,洒在院子的青石板上,形成斑驳的光影、虎宝宝正趴在光斑里打盹,阳光将他身上的条纹映照得格外温暖、一缕光恰好落在他紧闭的眼皮上,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,似乎在感受这份暖意。
咕咕静静地看着这一幕,心中豁然开朗。
是了,力量未必只有咆哮一种形态、温暖,亦是一种强大的力量、阳光普照万物,不言不语,却能催生万物生长,融化冰雪、老虎的天性是“阳刚”,而她所能给予的,是阳光般的“温暖”、她不求他抹去骨子里的王气,但愿这份王气能像秋日的太阳,威严而又和煦,能带来生机,而非毁灭。
她想到了一个字:“煦”。
“煦”,左边为“日”,光明之源;右边为“臣”与“火”的变体,意为光明普照,带来温暖、这个字,既有太阳的光芒与热量,又带着一种温厚、仁爱的气质、它不张扬,不霸道,却蕴含着生生不息的力量。
她轻轻走到虎宝宝身边,用喙点了点他的额头、小家伙睡眼惺忪地睁开眼,琥珀色的瞳仁里倒映出鸡妈妈小小的身影。
“以后,你就叫‘煦’,好不好?”咕咕用她特有的咯咯声,温柔地呼唤着。
虎宝宝似乎听懂了,他眨了眨眼,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而满足的咕噜声,用头又蹭了蹭鸡妈妈的翅膀。
从此,北京这处小小的胡同院落里,便时常能听到一只老母鸡在呼唤:“煦,该回家吃饭了、”而应声跑来的,是一头皮毛油光水滑、眼神清澈的少年虎、他的名字里,藏着一位母亲最深沉的智慧与最温柔的期盼:愿你拥有猛虎之力,也怀揣暖阳之心,能行于山林,亦能安卧庭院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