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秋的京城,寒意渐浓,庭院里的老槐树落尽了最后一片枯叶、此时围炉夜话,最宜谈些山野奇人、玄门逸事、说起古时的方士,绕不开王道人这个名号、他并非史书上浓墨重彩的某位国师,却在民间留下了无数关于炼丹与解签的传说,如同一缕若有若无的炉烟,飘散在寻常巷陌。
王道人其人,据说常年隐于终南山,一袭青布道袍,一头银丝随意束起,面容清癯,双目却炯炯有神,仿佛能洞穿世事人心、他的道观不大,前殿供奉三清,后院则是一方丹房,终年丹火不熄、寻常百姓上山,多是为求一签,问卜前程;而达官显贵、富商巨贾,则多是为求一丹,冀望延年、王道人对此并不厚此薄彼,在他看来,丹与签,本就是一体两面,都是窥探天地造化、洞察个人气运的法门。
他的炼丹之术,与寻常方士大相径庭、旁人炼丹,多用铅汞、朱砂等金石之药,追求的是外丹,是吞服一粒便能白日飞升的奇迹、王道人却认为,真正的灵丹,不在炉中,而在人体、他将人体视为一座小天地,一座天然的丹炉、所谓的炼丹,实则是炼养自身的精、气、神。
他的丹房里,确有丹炉,炉火也确实分文武、武火猛炼,是为祛除杂质,正如人少年时,需历经磨砺,去除浮躁与心魔、文火温养,则是为了固本培元,正如人中年后,需收敛锋芒,静养心性、他所用的药材,也非凡品、晨起采撷的朝露,是为天一真水;午后山涧的清泉,是为地二真火;再配以不同时节的山中草药,对应五行,调和阴阳、他常对弟子说:炉中一日,世上千年、这火候的拿捏,便是时机的把握、早一分则生,晚一分则焦、人生万事,何尝不是如此?
外人看来玄之又玄的丹道,在他口中,却成了人生的至理、这便是他解签的根基。
王道人的解签,堪称一绝、来求签者,在三清像前默祷,摇动签筒,一支竹签应声而出、签文往往是些古奥的诗句,模棱两可,令人费解、可到了王道人手里,这竹签仿佛活了过来、他从不急于解读签文本身,而是先静静打量求签之人、看其面相气色,听其言语气息,甚至能从对方的脚步声中,听出其内心的焦躁或平和。

曾有一位屡试不第的书生,前来求问功名、他抽得一签,上书枯木逢春犹再发,岂可一时便灰心、书生面露喜色,以为是吉兆、王道人却摇了摇头,指着书生的眉宇间说:你印堂发暗,中庭气滞,这是心火过旺、肝木受克之相、签文说‘枯木逢春’,‘春’在五行中属木,对应肝、你的根基已伤,何来逢春之力?此签非是告诉你即将高中,而是警示你,若不先调养自身,这‘枯木’便永远等不来春天。
他接着说:你读书用功过度,熬夜伤神,已是‘炉火过旺’、如今最要紧的,不是去赶考,而是回家静养三月,清淡饮食,早睡早起,把这炉火降下来,把根基的‘药材’养足了、待你面色红润,气息匀称,再谈功名不迟、届时,无需再求签问卜,时机自到。
书生将信将疑,但见道人言辞恳切,只好遵从、半年后,这位书生果然身体康健,精神饱满,再赴考场,一举得中、他这才明白,王道人解的不是签,而是他这个人。
还有一位商贾,生意遭遇瓶颈,前来求财、他抽得一签,乃是顺水行舟一帆悬,不料中途遇狂澜、商贾顿时面如死灰、王道人却淡然一笑:此签非凶、你观这丹炉,要炼成宝丹,需九转七还,历经水火交炼、生意场上的波折,便是这‘狂澜’,是炼丹必须的火候、签文警示你,顺风顺水时莫要自满,那只是温养的‘文火’、如今狂澜已至,正是考验你应变能力的‘武火’、你若能稳住心神,看清风向,调整航线,这股狂风,反而能助你更快到达彼岸。
他为商贾指点了几处生意上的关窍,皆是依据五行生克的道理,教他如何避开相冲的行业,寻求相生的伙伴、商贾回去后,依言行事,果然在危机中觅得新机,生意版图反而比之前更为广阔。
在王道人看来,每个人的命运,都如同一炉正在炼制的丹药、有人天生药材上乘,根基深厚;有人则底子薄弱,需后天培补、人生的起落浮沉,便是炼丹过程中的一次次火候变化、抽到的签文,不过是丹炉某一瞬间状态的显现、一个高明的炼丹师,不会因为一次火候的变化就断定丹药的成败,而是会根据当前状况,调整火力,增减药石,最终引导其走向圆满。
王道人解签,从不轻言吉凶祸福、他给予求签者的,永远不是一个确定的答案,而是一种应对火候变化的方法、他将炼丹的智慧,融入到对世俗生活的解读之中,让玄妙的道法,化作普通人也能理解和践行的生活哲学、所谓炼丹,炼的是顺应天时的智慧;所谓解签,解的是洞察人心的修行、二者归一,指向的都是同一个目标:在变幻无常的命运洪炉中,炼就一颗圆融通达、自在安然的本心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