堪舆与阴宅风水:名虽相近,实则天渊之别
世人常将堪舆与阴宅风水混为一谈,以为二者不过是同一门学问的不同称谓、此种看法,虽情有可原,却失之千里、堪舆之学,汪洋浩瀚;阴宅风水,仅为其一脉支流、若不辨其源流,不察其精微,则如盲人摸象,终不得其全貌。
范畴之别:天地与穴场
欲辨二者,先观其格局、“堪舆”二字,其意自明、“堪”者,天道也,仰观天文;“舆”者,地道也,俯察地理、故堪舆之学,乃是囊括天地、经纬山河的宏大系统、其所观者,非一地一穴之吉凶,而是一国一城之兴衰,一脉山川之走向、古代帝王择都、建城、布局宫殿、修筑皇陵,乃至排兵布阵,所用皆为堪舆大术、其着眼点在于整个地理环境与天体运行的相互感应,探究的是山川形势、江河脉络所构成的“龙脉”,以求得国运昌隆、社稷永固、可以说,堪舆是邦国层面的环境地理学与宇宙观的结合。
阴宅风水则不然、其范畴要精微得多,专指为逝者选择安葬之地的学问、它虽脱胎于堪舆,却将宏大的视野聚焦于一个具体的“穴场”、风水师所虑,是如何在一片山水之中,为逝者找到一个能“藏风聚气”的吉穴、他们审视的是穴场周边的微观环境:后有靠山以为“玄武”,前有流水或开阔地以为“朱雀”,左有山丘环抱以为“青龙”,右有岗峦拱卫以为“白虎”、其最终目的,是通过安顿好先人的骸骨,使其精神感应于山川之灵气,进而福泽后代子孙,使其或人丁兴旺,或富贵绵长、一者经天纬地,一者精点一穴,其格局大小,判若云泥。
核心之重:国运与家运
范畴之不同,决定了其核心追求的迥异、堪舆术的核心,在于“气运”、此“气”非指一家一户之气,而是指一个区域、一个王朝乃至整个天下的“气运”、古代堪舆大家,如郭璞、杨筠松等人,他们为君王服务,所献之策,旨在引动山川大龙的磅礴之气,以助王业、北京城的选址与布局,便是一个典型的堪舆案例、其背靠燕山山脉,西倚太行,南望华北平原,永定河如玉带环绕,完全符合“负阴抱阳”的堪舆大局,其目的便是要汇聚天下之气,以固王朝根基。

阴宅风水的核心,则在于“荫庇”、它追求的是一种具象化的、以血缘为纽带的福报传递、其理论根基在于“天人感应”和“祖先崇拜”的结合,认为祖先的骸骨作为一种信息的载体,能与子孙的生命气息产生共振、葬对了地方,骸骨得以吸收山川精华之气,这种“吉气”便会通过无形的渠道传递给后人,助其功成名就、反之,若葬于凶地,骸骨受煞气冲射,后人亦会灾祸连连、阴宅风水服务的是家族,其追求的是家运的兴旺,而非国运的宏图。
理法之用:宏观与微观
在具体的应用方法上,二者也体现出宏观与微观的巨大差异、堪舆之术,重在“形法”,即观察山川的宏观形态与走势、堪舆师常需跋山涉水,耗时数年,方能理清一条大龙脉的来龙去脉、他们所用的工具,或许是星盘、舆图,更多的是依靠双脚丈量和双眼观察,去感悟山川的“神”与“势”、对于“理气”(即运用罗盘等工具计算方位的方法),在大的堪舆格局中,多用于确定大的方位朝向,而非精细到一度一分。
阴宅风水则“形法”与“理气”并重,且在“理气”的运用上更为精细入微、风水师手持罗盘,不仅要定出墓穴的“坐山朝向”,更要精确计算出周边每一座山峰(砂)、每一条水流的来去方位,看其是吉是凶、罗盘上密密麻麻的层圈,如二十四山、七十二龙、穿山透地等,都是为这一微观操作服务的精密工具、点穴之后,下葬的时辰选择,墓碑的高低尺寸,都有严苛的法度、可以说,堪舆如同战略规划,确定大方向;而阴宅风水则像精密的外科手术,讲求在具体位置上的精准操作。
源流之变:庙堂与江湖
从历史源流来看,堪舆是源头,是“庙堂之学”、它与古代的天文学、地理学、哲学紧密相连,是帝王将相治国安邦的辅助工具,其传承往往掌握在皇家或少数知识精英手中,秘而不宣。
阴宅风水则是堪舆术“江湖化”、“民间化”的产物、随着堪舆术的流传,其理论逐渐被民间吸收,并与百姓最关心的家族传承、个人祸福相结合,演变成了更具实用性和操作性的阴宅风水、它脱离了宏大的政治叙事,走入了寻常百姓家,成为民俗文化中根深蒂固的一部分、我们今天所熟知的风水先生,其所操之业,绝大多数属于阴宅(或阳宅)风水的范畴,而真正通晓古代堪舆大术者,已是凤毛麟角。
故而,将堪舆等同于阴宅风水,实乃以偏概全、知其别,方能窥其堂奥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