给孩子一个名字,看似简单,不过是两三个汉字的排列组合、但在马未都先生的文化视角里,这事儿的分量,远不止于一个代号、名字,是父母送给孩子的第一件“衣裳”,这件衣裳要穿一辈子,它不仅要合身,还得有质地,有纹理,能抵御岁月的风霜,越穿越有味道。
名字的“音”:听得见的教养
一个名字,首先是用来叫的、它的音律之美,是给人的第一印象、马先生常说收藏,讲究“眼缘”,而名字,讲究的是“耳缘”、一个琅琅上口、音韵和谐的名字,别人叫着顺口,孩子听着舒心。
这里头有几个朴素的道理。
一是平仄相谐、名字的声调最好有起伏,别一路平铺直叙,也别全是仄声,读起来拗口费劲、比如“张清扬”,平平扬,音律起伏,有节奏感、若叫“赵景嶺”,仄仄仄,念起来就像一块石头砸在地上,沉闷且短促、讲究一点的家庭,还会考虑名字与姓氏的搭配,让整个姓名读起来如同一首短小的诗,有韵律,有美感。
二是避开谐音、汉字博大精深,同音字、近音字极多,起名时稍不留神,就会掉进谐音的“坑”里、有些谐音无伤大雅,有些则可能伴随孩子一生,成为同学间取笑的把柄、比如“杜子腾”、“史珍香”这类,虽是老生常谈的例子,却也时时提醒着父母,在敲定名字前,务必用普通话和各地方言多念几遍,确保万无一失、名字是庄重的事,不能因为一时的疏忽,给孩子日后的社交带来不必要的困扰。
名字的“形”:看得见的风骨
名字不仅要好听,还要好看、汉字是象形文字,每一个字都有其结构和风骨、一个写出来匀称、美观的名字,能给人以稳重、大方的感觉。
马先生聊器物,总会提到造型、线条、名字的“形”,道理相通。
首先是笔画的繁简得当、姓氏笔画简单,名字就可以稍微复杂些,反之亦然、一个名字,如果全是笔画繁复的字,写出来黑压压一团,不仅孩子自己写着费劲,别人看着也累、比如“李”,笔画少,配上“繁、曦”这类字,就显得有分量、若是姓“爨”,再配上笔画多的名字,恐怕孩子考试写名字时都要比别人慢半拍。
其次是结构的平衡、汉字的结构,有左右、上下、内外之分、起名时,字的结构搭配最好有所变化,显得错落有致、比如“林疏影”三字,两个左右结构配一个上下结构,视觉上很舒服、若是“江海潮”,三个字偏旁都是三点水,虽然意境相连,但字形上略显单调。

尤其要避免使用生僻字、有些父母为了彰显独特,翻遍字典找一些没人认识的字、这看似标新立异,实则给孩子的生活平添了无数障碍、办证件、登机、考试,甚至在社交软件上,一个生僻字都可能带来系统无法识别的麻烦、名字是用来沟通的桥梁,不是用来炫耀学问的壁垒、一个好名字,应当是雅俗共赏的,既有内涵,又不拒人于千里之外。
名字的“意”:藏得住的期许
音与形是名字的外在,而“意”,则是名字的灵魂、这是中国文化里最看重的一环、父母对孩子的期望、祝福、人生哲理,都浓缩在这两三个字里。
马先生谈文化,总是强调其“根”、起名的根,就在于我们浩如烟海的古典文献、《诗经》、《楚辞》、唐诗宋词,是取之不尽的宝库。
《诗经》里有“青青子衿,悠悠我心”,取名“子衿”,既有对美好爱情的向往,也有一种古典的含蓄美、有“呦呦鹿鸣,食野之苹”,取名“呦呦”,声音可爱,意境自然。
唐诗宋词更是信手拈来、苏轼的“一蓑烟雨任平生”,可取名“任平”,有豁达通透之意、辛弃疾的“众里寻他千百度”,可取名“千寻”,有执着追求之感、这些名字,背后都有一个完整的故事或意境,随着孩子长大,他会慢慢理解自己名字的来源和深意,这本身就是一种潜移默化的文化滋养。
只是,这种期许不宜过于直白和宏大、名字叫“擎天”、“伟业”,听着气势磅礴,却也可能成为孩子无形的压力、文化讲究的是“藏”,是含蓄、好的寓意,应当如同一件温润的玉器,初看不显,久看生辉、比如“清和”,取自“天朗气清,惠风和畅”,寓意孩子性情温和,人生顺遂,这种祝福就显得平和而隽永。
避开时代的“坑”:不赶时髦,方能长久
每个时代都有其流行的名字、几十年前的“建国”、“援朝”,到后来的“磊”、“静”,再到如今遍地开花的“梓轩”、“子涵”、“一诺”、这些名字在当时或许时髦,但时代的烙印过重,几十年后回头看,就容易显得陈旧。
马先生常说,真正的好东西,是能穿越时间的、起名亦然、赶时髦的名字,如同快餐文化,热闹一时,过后无痕、当你去幼儿园接孩子,喊一声“梓涵”,可能有七八个孩子同时回头、这种高重复率,让名字失去了个体的独特性。
一个真正的好名字,应当具有一定的超越性,不为一时一地的潮流所左右、它根植于深厚的文化土壤,因此能抵御时间的冲刷、与其在网络热词里找灵感,不如静下心来,翻一翻古籍,品一品诗词、给孩子一个经得起推敲、耐得住品味的名字,才是更负责任的选择、这件“衣裳”,要的不是一季的流行,而是一生的得体。
